终章(第2/2 页)
精卫填海。
他当然不是精卫,他是一颗石子。
他是可有可无的一颗,却是必不可少的每一颗。
真是悲哀。
于是循着何小天大致的想法,我在网上作了简单的调查——
有人说,中国每年有十五万的学生自杀。
我不太清楚这项调查的准确性。
——没有人清楚。
因为在你了解到他们时,他们就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群体了。
没有人会清楚的了解一个已经不存在的群体。
两个月之前,我通过苏龙潜,联系到了他从前的高中班主任,辗转多日,终于来到了何小天所在的村子。
我想向他的父母或邻居打听一下,何小天生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他还活着,那就皆大欢喜。
可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何小天的村子,如今已经是一条不太繁华的商业街了。
经过多方打听,我找到了他们村子搬迁后所在的社区,名为水崖社区。
小区看门的老人说,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公元2015年6月9号,农历四月廿三,老黄历上写着:诸事不宜。
那是何小天高考结束的第二天,也是他们的村子被强拆的日子,那些纹龙画虎的执法人员就像一群土匪一样,手持刀枪棍棒与村民的锄头铁锹混战在一起,有十余名村民在抗争中被房梁或石块或棍棒或推土机砸死,何小天的父母也在其内,伤者更是不计其数。何小天的奶奶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和儿媳被墙砸扁,惊吓过度当场猝死。当天晚上何小天喝了大量卤水,第二天被发现在一口井里,不知到底是淹死的还是毒死的。
老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对我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还年轻,不要再管这件事。”
我说:“我不是记者。”
老人说:“我知道,因为这种事记者不会管。”
夹杂在十几名村民之中,何小天到底是毒死的还是淹死的已经无所谓了,他与他们村子的故事注定会被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人们终究会遗忘他,即便有天被人提起,他也只是个被别有用心的捏造出来的故事而已。
可对我而言,何小天却像是真真切切真实存在过的。
即便我从没见过他。
我所能感受到的,是难以言喻的,深入六腑的悲凉。
原来他无论如何都会死,这是他的宿命。
一个人的价值,一条生命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我学了四年哲学,可脑海中却一片苍茫。
我忽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我应该为那些学生做点什么。当然我也知道,在很大可能上,我做的仍然没有意义,就像何小天的死一样,只是那些可怜的十五万分之一,只要被冠以心理承受能力差之名,就谁都不需要为他的死负责。可我从没见过哪个坏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差的,还是说坏人本身就是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一种表现?我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年轻的抑郁症患者,一条无足轻重的贱命,一个普普通通的“何小天”,一个数字,他们的名字,连头条都不配上。头条永远都是属于那些金光闪闪的人的。
他是生在路边的一株野花,如果他恰到好处的生在花园里,他也会活得很好。可惜他没有,所以只能拔了。
我想,世界本就被敷衍一层虚假的美好和无谓的希望,悲观的人大都不蠢,客观世界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也许他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可惜他没有。
批判没有任何实际作用,批判只是一个时代存在的证明,仅此而已。
也许,我们本就是修筑长城的一代人,我们是组成万里长城的每一块砖石,不是吗?
世界本就这样,不是吗?
但愿吧。
但愿是我错了。
但愿如你所愿,百十年后,有阿修罗一人,应时势而生,以你我为锋刃,破亘古之壁垒,引黄河东流入海。
(本故事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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