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真武夺儒气(第1/2 页)
北莽南境的荒原上,风沙似乎永无止息。那间孤零零的茶摊,布幌子挣扎着,发出疲惫的呜咽。
温华刚在附近转悠了一圈,屁的机缘没碰到,反倒灌了一肚子凉风,正悻悻然往回走,琢磨着怎么再跟那油盐不进的老黄头磨叽磨叽。
他低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
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官道尽头,一点白影正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而来。
在这昏黄天地间,那抹白色显得格外扎眼。
温华下意识眯起眼,待那身影渐近,看清来人的面容与装束时,他猛地愣住,随即眼睛唰地亮了起来,脸上绽开又惊又喜的笑容,方才那点郁闷顷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年?!”
他几乎是跳着冲了过去,拦在那白衣身影前,上下打量着,一拳就擂在对方肩头,力道不轻,咧嘴笑道:“他娘的!真是你小子!你怎么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北凉呆腻了,来北莽吃沙子?”
来人自然是那“徐凤年”。
他受了温华这一拳,身形纹丝不动,只是微微侧头,看向茶摊的方向,并未如往常那般嬉笑怒骂地回敬过去,只是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算是笑了笑。
那双本应藏着太多故事的桃花眸子,此刻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平静得令人心慌。
“路过。”他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目光越过温华,落在那死气沉沉的茶摊上,“老板在么?”
温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再粗枝大叶,也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眼前这朋友,模样分毫不差,可那眼神,那语气,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陌生和冰冷,就像……披着一张完美人皮的别的什么东西。
“咋了?”
温华收敛了笑容,眉头微蹙,下意识地挪了半步,稍稍挡在了“徐凤年”和茶摊之间,“你找那老黄头干啥?他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你认识他?”
“徐凤年”的视线终于缓缓移回到温华脸上,那目光让温华没来由地后颈一凉。
“有点事。”他依旧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仿佛温华的问题多余且碍事。
温华心里的那点异样感愈发强烈。这绝不是徐凤年该有的样子。
纵使这些年身份地位天差地别,那小子在自己面前,也从未有过这般……居高临下、视若蝼蚁般的漠然。
就在温华迟疑着还想再问些什么的刹那——
茶摊内,那一直如泥塑木雕般的枯瘦老头,黄龙山,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再无平日的古井无波,而是爆射出一种洞察一切、近乎惊悸的锐光,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一下,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嘶哑却如惊雷般的暴喝:
“温华!!!”
声浪炸开,震得茶摊幌子疯狂摇摆。
“他不是你认识的徐凤年!”
“躲开——!!!”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咆哮而出,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与警示!
温华脑子嗡的一声,几乎本能地,身体先于思绪做出了反应,脚下猛地一蹬地面,尘土炸开,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朝侧后方暴退数丈!
几乎就在他退开的同一瞬间!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一抹无形却凌厉至极的气息悄然掠过,无声无息地,将地面划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细窄裂缝,裂缝边缘的沙石瞬间化为齑粉!
若是晚上一刹那,温华此刻已被拦腰斩断!
温华踉跄落地,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骇然抬头,望向那白衣身影。
只见那“徐凤年”依旧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未曾飘动一下。
他只是缓缓收回了不知何时抬起、欲做弹指状的手指,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俯视众生、冰冷无情的漠然。
他看都未看惊魂未定的温华,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冰锥,直刺茶摊内那枯瘦的老人。
风沙卷过,茶摊内外,死寂一片。
只有黄龙士急促的喘息声,和温华剧烈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风沙似乎在这一刻凝滞。
茶摊内外,空气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那一声“躲开”的余音仿佛还在荒原上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
温华踉跄退后,背脊撞在茶摊腐朽的木柱上,震下簌簌灰尘。
他胸口剧烈起伏,难以置信地盯着那袭白衣,盯着那张熟悉到骨子里、此刻却冰冷陌生如鬼魅的脸。
“徐凤年”——或者说,占据了他发小皮囊的存在——缓缓转过头。那双本该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无奈的桃花眸子,此刻只剩下亘古寒冰般的漠然,瞳孔深处,似有龟蛇交缠的虚影一闪而逝。
他看向茶摊内,目光落在那个已然站起身,虽枯瘦却如临渊岳峙的麻衣老者身上。
黄龙士胸膛微微起伏,方才那一声暴喝似乎耗去了他不少气力,但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那白衣身影。
他干涩的嘴唇翕动,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问道:
“你……不是北凉世子徐凤年。”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里爆射出洞察一切的精光,缓缓吐出了那个足以震动九天十地的名号:
“你是……真武大帝?”
“徐凤年”闻言,脸上那点残存的、属于人类的细微表情彻底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神祇俯瞰凡尘的淡漠。
他微微颔首,动作僵硬而精准,仿佛这不是承认,是一种对蝼蚁正确认出巨象的……施舍。
“倒是有几分见识。”声音依旧是徐凤年的嗓音,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活气,如同金铁交鸣,在荒原上刮擦,“看来这人间,也不全是睁眼瞎。”
黄龙士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纵横春秋,算计天下,什么魔头枭雄没见过?
但直面一位上古大帝,哪怕只是其化身,那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压迫感,依旧让他神魂悸动。他沉声再问,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尊驾不在北极玄冰之下纳福,屈尊降贵来我这破败茶摊,所为何事?杀了李淳罡,夺了佛门气运,难道……还不够么?”
他目光如炬,似乎要穿透这具皮囊,看清其内核:“你是要……凑齐这三教气运,彻底炼化人间根基?”
“徐凤年”——真武大帝嘴角扯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傲慢与残忍。
“是,又怎么样?”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五指微张,指尖萦绕着细微却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气机,对准了黄龙士。
“蝼蚁之见,纵使看得再清,又岂能挡得住天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