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安陵容重生了16(第1/2 页)
果郡王的死讯与甄嬛的丑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短暂的涟漪后,宫闱再次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只是这平静之下,是比以往更甚的噤若寒蝉。
往日的暗流涌动、私下议论彻底消失,宫人们行走间只余下衣袂摩擦的窸窣声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连眼神交汇都带着仓促的回避。
延禧宫依旧是那片被遗忘的废墟。
安陵容的日子过得如同古井之水,不起丝毫波澜。
那筐御赐的蜜橘,除了供奉佛前和赏给宝鹃等人的,剩下的慢慢干瘪萎缩,最终被清理出去,未在她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她依旧专注于手中的绣活,那幅《达摩面壁图》已近完成,达摩祖师孤峭的背影在素绢上愈清晰,带着一种万古不变的沉寂。
她的针法愈纯熟,心意也愈空明,仿佛真的将自身也绣入了那面壁的禅意之中,与这纷扰尘世彻底隔绝。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宝鹃从内务府回来,脸色比往日更白,眼神里带着尚未散去的惊悸。
她屏退了下间伺候的小宫女,凑到安陵容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音:
“小主……奴婢打听到……沈……沈庶人……在冷宫……殁了。”
安陵容执针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针尖在阳光下泛着一点寒芒。
沈眉庄……那个曾经端庄清高、如兰花般优雅的女子,最终还是凋零在了那不见天日的角落里。
是“病逝”
?还是“意外”
?抑或是……皇帝终究容不下任何与甄嬛相关的、可能存在的隐患?
她缓缓落下针,继续勾勒达摩的衣纹,声音平淡无波:“何时的事?”
“就……就在前两日。”
宝鹃咽了口唾沫,“悄无声息的,连个像样的送都没有……听说,尸身直接就……就送出宫去了。”
安陵容不再言语。
沈眉庄的死,像是一声沉闷的丧钟,敲响在这死寂的后宫。
它宣告着皇帝清算的彻底与无情,任何与前世“背叛”
沾边的人,都难逃厄运。
端妃被幽禁至死,敬妃“暴毙”
,沈眉庄“病逝”
……那么,接下来呢?
她忽然想起前世自己临死前,对甄嬛说的那句话——“皇后,杀了皇后”
。
那时的她,何尝不是抱着一种拖人下水的绝望快意?而今生,皇后乌拉那拉氏,似乎还安稳地坐在景仁宫的宝座上。
皇帝难道会放过她?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安陵容按下。
皇后的生死,与她何干?她自己的前路,尚且一片迷雾。
又过了几日,一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宫人之间隐秘流传——负责看守冷宫的几个老太监和嬷嬷,在一夜之间,全都“染上急症”
,暴毙而亡。
消息传到延禧宫时,宝鹃正在为安陵容梳头,闻言手一抖,扯断了几根青丝。
她脸色惨白,连道歉都忘了。
安陵容看着铜镜中自己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宝鹃那惊惶失措的神情,心中一片冰寒。
杀人灭口。
皇帝这是连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知情者,都要彻底抹去。
沈眉庄在冷宫是如何“病逝”
的,恐怕将永远成为一个谜。
这后宫,真的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
活着的人,战战兢兢;死去的人,无声无息。
“梳好头,你去歇着吧。”
安陵容淡淡道,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
宝鹃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安陵容一人。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庭院中,那棵石榴树的新叶在阳光下泛着油绿的光,几只不知名的雀鸟在枝头跳跃鸣叫,一派生机勃勃。
可这生机,却衬得这宫殿内部愈死气沉沉。
安陵容的目光越过宫墙,望向那四四方方的、被切割的天空。
她想起了松阳县那个破败的家,想起了母亲林秀温柔而忧愁的脸,想起了自己初入宫时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与惶恐……前世今生的画面交织闪过,最终都归于一片苍白的虚无。
争什么?抢什么?到头来,不过是黄土一抔。
她缓缓闭上眼,感受着微暖的春风拂过面颊,却只觉得那风里都带着血腥味。
沈眉庄死了,那些看守也死了。
皇帝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抹平了一切。
沈眉庄与冷宫看守的接连“病逝”
,如同最后一场寒潮,将紫禁城最后一点残存的生机也冻结了。
宫苑深处,连鸟雀的鸣叫都显得稀落而胆怯。
各宫主子们更是深居简出,
景仁宫的请安也变得敷衍了事,皇后称病免了后续的晨昏定省,偌大的宫廷,白日里也如同空城。
延禧宫依旧是那片被遗忘的角落,只是这份“遗忘”
如今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死寂。
安陵容乐得如此,她几乎不再踏出偏殿门槛,整日对着那幅已然完工的《达摩面壁图》,或是开始绣一幅新的《寒山拾得》。
她的世界缩小到了针尖与丝线之间,外界的一切纷扰,都被那厚重的宫墙与刻意的沉寂隔绝在外。
然而,她低估了帝王那经重生淬炼后,愈偏执与莫测的心思。
暮春时节,一场连绵的细雨过后,空气湿润,御花园中的草木疯长,透着一股压抑的生机。
安陵容因连日阴雨,殿内潮湿,引得旧疾有些复,咳嗽得比往日厉害些。
宝鹃忧心不已,见她午后难得精神稍好,便再三劝说道:“小主,雨停了,外头空气好,您就去梅林那边透透气吧,就一会儿,奴婢陪着您。”
安陵容本不欲应允,但喉间的痒意与胸口的滞闷确实难受。
她看了一眼窗外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干净的青石板路,想着那梅林地处偏僻,此时又刚下过雨,应是无人在彼处,终是点了点头。
她依旧穿着那身半旧的月白宫装,未施脂粉,由宝鹃扶着,慢慢踱向那片熟悉的梅林。
雨后的梅林,叶片青翠欲滴,虽无花期时的冷香,却另有一番清新气象。
她在林边一处石凳上坐下,微微喘息着,示意宝鹃在不远处的亭子等候,只想独自静坐片刻。
细雨初歇,日光透过云层,洒下稀薄的光晕,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影。
她低着头,用帕子掩着唇,压抑着喉间的咳意,并未留意到,另一条小径的尽头,一道玄色的身影已驻足良久。
雍正本是心烦意乱,信步由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处僻静的梅林。
朝堂之上,清算年羹尧、甄远道余党带来的后续波澜尚未完全平息;后宫之中,弥漫的血腥与死寂也让他感到一种胜利之后的空虚与烦躁。
他需要一点清净,或者说,需要一点能让他掌控的、不同于那些死物与亡魂的“活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