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匡超人幸得良朋 潘自业横遭祸事(第1/2 页)
话说这匡人正在楼上睡觉,就听到有人来拜访他,于是就赶忙穿上衣服下楼。
下楼后,他看到一个人坐在楼下,这人戴着吏巾,穿着黑缎长衫,脚蹬厚底皂靴,长着黄胡子,高颧骨,面皮黄黑,还有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这人看见匡人下来,起身就问:“你是匡二相公吧?”
匡人回答:“我姓匡,请问您贵姓?”
这人说:“我姓潘,前几天看到我哥哥的信,说二相公来省城了。”
匡人一听,赶忙说:“原来您就是潘三哥啊!”
于是赶紧作揖行礼,把潘三请到楼上坐下。
到楼上后,潘三就说:“那天二相公来拜访,我正好不在家。
前几天回家后,就看到我哥的信,信里一个劲儿的夸你聪明,还说你做了不少好事,特别让人敬重。”
匡人笑了笑说:“小弟这次来省城,就是特意投奔三哥您的,没想到您出门办事了。
今天能见到您,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说完,他就下楼去端茶,还让书店伙计帮忙买了两盘点心,端上楼来。
潘三正看着墙上的字画,看到伙计端来了点心,就说:“哎呀,老弟你买这干啥!”
随后他就端起茶,指着墙上的字画说:“二相公,你到省城来,怎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匡人赶忙问是怎么回事。
潘三就解释说:“这几个人都是出了名的书呆子。
那个姓景的开了个头巾店,原本有两千两银子的本钱,结果因为写诗把钱全折腾没了。
他每天在店里,手里拿着刷子刷头巾,嘴里还念叨着‘清明时节雨纷纷’,把买头巾的和邻居们看得直笑。
现在本钱赔光了,他就借着写诗的由头,见人就借钱,搞得大家听了他的名字都感到害怕。
还有那个姓支的,是盐务里的巡商。
我回家后就听说,几天前,他因为喝醉了,就在大街上吟诗,结果被知府的二老爷用链子锁走了,现在巡商的差事也丢了,以后怕是要穷得叮当响喽!
二相公,你在外地,得做点有奔头的事,老是和这些人瞎混啥呀!”
这把匡人给听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说点啥。
两人正说着,就已经有两个点心进了肚子,两人吃了两个点心后,潘三就不吃了,还说:“这破点心有啥好吃的,我带你去街上吃好吃的。”
然后他就让匡人锁上门,两人一起去了街上司门口的一家饭店。
两人坐下后,由潘三点菜,他要了一整只切好的烤鸭子、一盘海参杂烩,还有一大盘蒜泥白肉。
饭店老板一看是潘三爷来了,就马上殷开始献殷勤了,鸭子和肉都挑的是最肥最好的,海参杂烩也是加足了调料。
随后两人就先倒了两壶酒喝起来,等吃完饭,剩下的饭菜就赏给店里人了。
到结账的时候,潘三那是理都没理店老板,只说了句:“记我账上。”
店老板赶紧拱手说:“三爷您慢走,小店明白!”
两人出了饭店,潘三就问:“二相公,你现在要去哪里?”
匡人说:“我正打算去三哥府上坐坐呢。”
潘三说:“行,那就去我家坐坐吧。”
说罢,两人就一起走到一条小巷里,只见小巷里有一堵青墙,两扇半截板门,还有两扇重门。
等进了大厅,就看到一群人正围着桌子在赌钱。
看到这群人在赌钱,潘三就骂道:“你们这些家伙!
没事在我这儿瞎闹啥!”
众人说:“我们知道三老爹已经回家几天了,就送点赌钱的彩头给您接风。”
潘三笑骂说:“我要你们的什么彩头?”
然后又说:“算了算了,我这儿还有个朋友,你们弄点钱热闹热闹就行了。”
匡人还想和他们行礼,潘三拦住他说:“刚才已经见过了,还行礼干啥,你先坐着吧,我去去就来。”
接着,潘三进屋拿出了两千钱,对众人说:“兄弟们,这两千钱是匡二相公的,现在把它们借给你们赌,今天赢的钱都归他。”
然后又对匡人说:“二相公,你就在这儿坐着,看着这个装钱的管子,要是管子满了,你就倒出来收着,让他们接着赌。”
说完还拉过一把椅子,让匡人坐下,自己也在旁边看着。
匡人和潘三正看着别人赌钱,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说要找潘三爷说点事儿。
潘三出去一看,原来是开赌场的王老六。
潘三问:“老六,好久没见了,你今天来找我有啥事?”
王老六说:“咱们出去说。”
于是潘三就跟着王老六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茶室坐下。
这时王老六开口说:“现在有个能赚点小钱的事儿,今天专门来找三爷商量商量。
昨天钱塘县的捕快,在茅家铺抓到了一群流氓,当时这群人正在轮奸一个丫头。
这丫头叫荷花,是乐清县大户人家逃出来的丫鬟。
然后捕快就把这事儿报了官,可是县里的王太爷只是把这群流氓每人打了几十板子就放了,还派了公差,说是要把荷花送回乐清县。
而我们乡下有个姓胡的财主,他看上这丫头了。
他说要是有办法把这丫头留下来,就愿意出几百两银子买。
您看这事儿有啥办法没?”
潘三问:“你知道负责押送的公差是谁吗?”
王老六说:“是黄球。”
潘三又问:“那这黄球是亲自去押送了吗?”
王老六说:“他倒是没去,是两个副手去的。”
潘三接着问:“他们啥时候走的?”
王老六说:“他们已经走了一天了。”
潘三再问:“黄球知道胡财主这事儿不?”
王老六说:“他咋不知道呢?他也想从这事儿里捞点钱,可就是没啥好办法。”
潘三想了想说:“这事儿倒是不难,你去把黄球约来,咱们当面聊聊。”
王老六答应一声就去了。
此时的潘三正一个人坐在茶室里喝茶,就看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三老爹!
我到处在找您,原来您在这儿喝茶呢!”
潘三问:“你找我干啥呀?”
这人说:“离城四十里的乡下,有个叫施美卿的,把弟媳妇卖给了黄祥甫,价钱都谈好了,可是弟媳妇想守节,死活不肯嫁。
施美卿就和媒人商量着要强抢。
媒人说:‘我又不认识你家弟媳妇,你得说个可以辨认的记号。
’施美卿想了想说:‘每天早上,我弟媳妇都会去屋后抱柴,你们明天就埋伏在那儿,见人就抢。
’结果第二天,弟媳妇没出来抱柴,而是她的婆婆去抱柴,这群人就错把婆婆给抢走了。
两地隔着三四十里路,等他们现弄错了人,可这时已经过了一夜了。
施美卿就来要人,但是这边不给,施美卿一怒之下就告到了官府。
现在那边也准备上诉,但是说亲的时候没写婚书,也没个啥凭证。
现在想写一份,可是乡下人不懂这些道道,所以就来请老爹帮忙参谋参谋。
还有打官司的事儿,也想拜托老爹处理,完了给您几两银子当跑腿费。”
潘三听完就说:“这多大点事儿,还慌成这样!
你先坐着,我等黄球来了再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老六就带着黄球来了。
黄球看见刚才那人,就说:“原来郝老二也在这儿呀。”
潘三说:“这不碍事,他说的是别的事儿。”
说完,他就拉着黄球到另一张桌子坐下了,王老六则和郝老二坐在一桌。
两人坐下后,黄球就问潘三:“刚才说的那事儿,三爷打算咋弄?”
潘三问:“这胡财主打算出多少钱?”
黄球说:“我听胡家人说,只要能得到荷花这丫头,连办事的费用都算上,一共出二百两银子。”
潘三又问:“那你想赚多少?”
黄球说:“只要三爷把事儿办漂亮了,我随便分几两银子就行,哪敢跟您老人家争啊!”
潘三说:“既然这样的话,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我家现在住着个乐清县的相公,他和乐清县太爷关系特别好。
我打算让他去疏通疏通关系,然后弄一张公文回执,公文里就说荷花已经送到了本县。
我再找人在本县弄一张官府的传票,在路上把荷花截回来,然后把她交给胡财主。
你看这办法咋样?”
黄球一听,就说:“这办法太好了!
不过得赶紧办,三爷您现在就去?”
潘三说:“今天就能拿到传票,你让胡财主赶紧把银子送来。”
黄球答应下来后,就和王老六一起走了。
潘三转头又对郝老二说:“跟我回家,咱再商量你的事儿。”
潘三回到家后,看到赌钱的人还没散。
他一直等赌局结束,潘三把其他人送走后,就把匡人留下说:“二相公,你先别走,我跟你说点事儿。”
然后两人就来到了后面的楼上,潘三先拟了一份婚书草稿,让匡人誊写好,拿给之前找他办婚书的郝老二看,还让郝老二明天带钱来取。
打走了郝老二,吃过晚饭后,潘三就点上灯,嘴里念着给乐清县回复公文的内容,还让匡人写下来。
这时,家里正好有豆腐干刻的假印章,于是就拿出来盖上了。
接着又拿出朱笔,让匡人写了一张官府的传票。
等这些事儿都办完后,潘三就拿出酒和匡人对饮,还说:“像这样的事儿才有钱赚,才值得费功夫,整天跟那些没用的人混在一起有啥意思?”
当晚,潘三就留匡人住下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买丫鬟的胡财主那边和办婚书的郝老二那边都送来了银子。
潘三把钱收下后,随手就拿出二十两给了匡人,让他当日常的花销。
匡人也是高兴地收下了银子,要是碰到顺路的人,还会捎些钱回家给哥哥添做生意的本钱。
书坊也经常找他帮忙选文。
此后,潘三办事都带着匡人,每次都会分他几两银子,匡人的日子是过得越来越好了,穿着打扮也越来越体面了,他还真听了潘三的话,很少再和之前认识的那些文人来往了。
一晃快两年过去了。
有一天,潘三来找匡人说:“二相公,好几天没见你了,一起去街上喝两杯呀。”
匡人锁了楼门后,就和潘三出了,结果两人刚走几步,潘家的小厮就追上来说家里有客人找潘三。
潘三就说:“二相公,要不你跟我回家一趟。”
潘三和匡人到家后,潘三就让匡人在里屋坐着,自己和客人在外边说话。
只见潘三跟那人打招呼说:“哎呀呀!
李四哥,好久不见呐,你最近在哪忙啥呢?”
李四就说:“别提了,我最近一直在学道衙门附近办事呢。
今儿是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我怕你不在家,现在见到你了,我觉得这事儿肯定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