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杜少卿平居豪举 娄焕文临去遗言(第1/2 页)
话说大家喝完酒就各自散去了,韦四太爷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起来就跟杜少卿辞行,说还想顺路去杜少卿叔伯兄长家串串门。
他直夸昨天杜少卿摆的这场酒局有意思,还说别的人家没这氛围。
他来不及回访臧朋友了,就让杜少卿帮忙转达问候,杜少卿又留他住了一天。
第二天,杜少卿雇好轿夫,拿上一只玉杯和两件旧衣服,并把它们亲自送到韦四太爷房里,说韦四太爷是父亲结拜兄弟里仅剩的长辈了,希望以后常来常往,还说这玉杯是给老人家喝酒用的,衣服就像父亲在跟前一样,韦四太爷也是高兴地收下了这些东西。
鲍廷玺又陪着喝了酒、吃了饭,之后杜少卿就拉着鲍廷玺一起把韦四太爷送到了城外,在轿子前作揖告别。
送走韦四太爷后,杜少卿就去看望娄太爷。
娄太爷说现在身体好点了,想让孙子先回老家,只留儿子在身边照顾。
杜少卿应了下来,可一琢磨手头没钱怎么行,就把管家王胡子叫来,说要把乡下的田卖掉。
王胡子说买家只肯出一千三百两,这比杜少卿的心理价少了两百两。
因为杜少卿急着用钱,也就没再讨价还价,直接就同意了。
王胡子还唠叨着提醒卖田的钱得花在正经事上,杜少卿嫌他罗里吧嗦的没完,就赶紧催他去办事。
王胡子走了几天,等卖完田就拿麻袋驮着一千多两银子回来了,然后就跟杜少卿报账说银子成色、秤量有讲究,中间还有中介费、画押费要扣。
杜少卿也不耐烦听这些,让他直接把钱收下。
等王胡子走了,杜少卿就把娄太爷的孙子叫到了书房,说知道他明天要走,就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还叮嘱他别告诉娄太爷,让他拿这钱回家做点小生意,照顾好守寡的母亲。
他还说等娄太爷病好了,娄太爷二儿子回家时,也会送一百两银子。
这孙子听到杜少爷这么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就赶紧把一百两银子藏在身上,又谢过了杜少卿。
第二天,他就跟娄太爷辞行要回老家,娄太爷只拿出三钱银子给他当路费,就打孙子走了。
杜少卿送完人回来,就看见一个老乡在客厅站着。
那人见他进来,就“扑通”
一声跪在了他面前,还一个劲的磕头。
杜少卿仔细瞅了瞅,就认出了这人是家族祠堂的看门人黄大,就问他来干啥。
黄大诉苦说,自己住的房子是杜少卿祖父当年卖给他的,年头久了房子塌了。
他一时糊涂,就砍了坟山上几棵枯树修补梁柱,结果这事被族里的老爷们知道了,不仅挨了一顿打,还被十几个人冲进家里把树给搬走了,就连没塌的房子都给拆了。
他现在没地方住,就想求杜少卿出面,让族里出点钱修修房子。
杜少卿问修房要多少钱,黄大说重建得一百两,简单修补也得四五十两。
杜少卿说:“行,我现在没钱,就先给你五十两,你用完再来找我。”
说完就把五十两银子递给了黄大,黄大说了好几声谢谢才走了。
就在这时,管家拿着两张请帖走了进来,说臧三爷明天请客吃饭,还专门点名请鲍廷玺一起。
杜少卿说:“你替我谢过三爷,明天一定到。”
第二天,杜少卿就带着鲍廷玺到了臧蓼斋家。
臧蓼斋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又客客气气地请他们入座。
吃饭时大家闲聊了一阵,等快吃完时,臧蓼斋突然斟满了一杯酒,高高举着走到杜少卿跟前,先作了个揖,然后把酒递过去,接着“噗通”
一声就跪下了,还说:“老弟,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杜少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赶紧把酒放在桌上,也跪下来拉他,还说:“三哥,你这是咋啦?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别搞这一套呀!”
臧蓼斋说:“你喝了这杯酒,再答应我的事,我就起来。”
杜少卿也是一头雾水的说:“我都不知道啥事,你先起来说。”
鲍廷玺也过来帮忙拉臧蓼斋。
臧蓼斋又问:“你答应了?”
杜少卿随口说:“答应答应!”
臧蓼斋这才说:“那你把酒喝了。”
杜少卿一仰脖就喝完了杯中酒,臧蓼斋这才起身坐下。
喝完酒的杜少卿让臧蓼斋有话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臧蓼斋就解释说,现在学政要来庐州主持考试,下一批就轮到他们应考。
之前他帮人运作买秀才名额,给负责牵线的中间人交了三百两银子。
结果中间人说官府现在查得严,不敢卖秀才了,就提议把考生名字报上去补“廪生”
的资格,他就把自己的名字填了上去,今年这“廪生”
名额算是到手了。
可之前想买秀才的人现在找上门,非要退那三百两银子,如果不还,买卖秀才这事一旦败露,那他的身家性命都难保了。
所以就想找杜少卿借三百两救急,还说以后慢慢还,还拿杜少卿之前答应的话来“套”
他。
杜少卿听完,就啐了一口,又说屁大点事,被你搞得这么夸张,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的,当场答应明天就把银子送来。
鲍廷玺在旁边拍手叫好,直夸杜少卿豪爽,还提议拿大酒杯继续喝酒。
几人喝得醉醺醺时,杜少卿就好奇地问臧蓼斋,为啥非要当这个“廪生”
。
臧蓼斋得意地显摆,说当“廪生”
的好处很多,一是考中举人、进士的机会大,中了就能当官;就算没中,熬个十几年成为贡生,经朝廷考核后也能当知县、推官。
到时候有权有势,要是杜少卿这样的富家子弟来蹭好处,他就把人关起来,只给一个月豆腐吃,好好“收拾收拾”
。
杜少卿笑着骂他是卑鄙无耻之徒。
鲍廷玺赶紧打圆场,说是酒后的玩笑话,提议两人都罚酒一杯。
喝到很晚,这场酒局才散了。
第二天一大早,杜少卿就吩咐王胡子把一箱银子给臧蓼斋送去。
王胡子送完银子后,还找杜少卿多要了六两赏钱。
之后他就去鲜鱼面店吃面,正巧碰见张俊民也在店里吃。
张俊民喊他:“胡子老哥,快过来坐这儿!”
王胡子便坐下,端起面就吃了起来。
张俊民开口说:“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王胡子打趣道:“咋,是娄老爹的病治好了,要给谢礼?”
张俊民叹了口气说:“跟那没关系,娄老爹的病好不了了。”
王胡子追问老头还能撑多久,张俊民说大概也就一百天吧。
接着他就赶紧切入正题:“不聊这个了,我真有件要紧事给你说。
学政大人快到了,我儿子想参加考试,可就怕有人举报说我们家是‘冒籍’(户口不在本地却参加考试),你能不能求你家杜少爷帮忙跟学里的先生们说说情?”
王胡子听罢,就连忙摆手说:“你这事儿找少爷没用!
我们少爷从来不管学里的人情事儿,而且他最不喜欢别人提考试的事儿了,你要是去求他帮忙,他说不定还劝你别考了!”
张俊民一听就急了,就赶忙问那可咋办。
王胡子眼珠一转,就出起了主意:“办法倒是有一个!
我回头跟少爷说,就说你家‘冒考’肯定不行,但凤阳府的考棚是杜家老太爷出钱盖的,要是少爷想送个人进去考试,谁敢不同意?我就用这话激他,他一冲动保准出力帮忙,说不定贴钱都愿意!”
张俊民一听有戏,就赶忙说:“胡子老哥,这事儿可就全靠你了!
要是办成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王胡子假模假样地推辞:“我哪能要你的谢礼!
你儿子就跟我亲侄子一样,等他以后考上了,戴着新头巾、穿着蓝长衫,多给我磕几个头就行!”
说完,张俊民就付了面钱,两人一起走出了面馆。
王胡子回到家后,就问家里的小厮:“少爷在哪儿呢?”
小厮们说少爷在书房。
王胡子就直接跑到书房,见到杜少卿后就汇报情况:“银子我已经送给臧三爷了,他特别感激少爷,说您帮他摆平了事,还保住了他的功名,要是换别人的话,肯定不会管。”
杜少卿不耐烦地说:“这点小事儿,还专门跑来汇报!”
王胡子接着说:“少爷,我还有点事儿要跟您说。
您帮臧三爷补了廪生,又要出钱给看祠堂的修房子,眼看学政大人就要来考试了,肯定又得找您修考棚。
咱们老太爷当年花了几千两银子盖考棚,这不是便宜了大家嘛,少爷您要是想送个人去考试,谁敢不同意?”
杜少卿反问道:“考生自己会去考,我干嘛要送?”
王胡子又试探道:“要是我有儿子,少爷送他去考,总没人敢说闲话吧?”
杜少卿气道:“这还用你说!
学里那些秀才,不见得比奴仆强多少!”
王胡子趁机说:“后门口张二爷家儿子爱读书,少爷不如让他去考?”
杜少卿问道:“他想考吗?”
王胡子回答说:“他是冒籍,所以不敢考。”
杜少卿听完,就大手一挥说:“你去跟他说,让他尽管考!
要是有廪生说闲话,你就说是我让他考的!”
说完,王胡子就赶紧答应着去了。
这几天,娄太爷的病情越来越重,杜少卿换了好几个医生,病情都没有好转,这可把他急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