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野羊塘将军大战 歌舞地酋长劫营(第1/2 页)
话说这汤大爷和汤二爷拿到没考中的落卷后,正在住处生闷气呢,这时家里从贵州镇远府派来的仆人送来了家信。
兄弟俩就拆开一起看,只见信里说:“……最近苗民有闹事的苗头。
你们等榜之后,不管考没考上,都赶紧来镇远府衙门!
……”
看完信后,汤大爷就对汤二爷说:“老爷子叫咱们去衙门,咱先回仪征,收拾收拾东西,再计划出吧。”
于是他们就喊来尤胡子去雇船,然后结清了房钱。
完事后,大爷、二爷就坐着轿子出了,小厮们则是押着行李来到汉西门上船。
葛来官听说他们要走,便买了两只板鸭和几样点心到船上送行。
汤大爷还偷偷塞给他一个装着四两银子的荷包,大家就此分别。
当晚船就出了,第二天一早就到了仪征。
大爷和二爷先上岸回家,刚洗完脸坐下喝茶,看门的就进来说:“六爷来了。”
只见六老爷带着一个人走进来,六老爷一见面就咋呼:“听说咱们老爷要出兵平定苗民,要是把苗民平定了,明年朝廷肯定会开科取士,大爷、二爷准能一起中举!
等咱们老爷封了侯,那一品官的世袭待遇,我猜大爷、二爷也不稀罕,就求大爷赏给我,等我戴上官帽,也好让细姑娘见识见识,让她以后怕我三分!”
汤大爷打趣道:“六哥,你弄顶官帽就为了吓唬细姑娘,还不如把这官帽赏给王义安呢!”
汤二爷问:“你们光顾着说话,这人是谁啊?”
那人赶紧上来磕头请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过来。
六老爷介绍说:“他姓臧,叫臧歧,是天长县人。
这信是杜少卿少爷寄来的,说臧歧这人办事靠谱,所以就推荐来给大爷、二爷当差。”
汤二爷拆开信,然后和大爷一起看,信开头先问候了他们的父亲,后面却说:“臧歧之前一直在贵州当跟班,贵州那些偏僻山路他都熟悉,这人挺听话,能供你们使唤。”
看完信后,汤大爷对汤二爷说:“杜世兄咱们也好久没见了,既然是他推荐的人,那就留下用吧。”
臧歧磕头谢过就下去了。
这时看门的又进来说:“王汉策老爷来了,在客厅等着要见二位老爷呢。”
汤大爷说:“老二,我陪六哥吃饭,你去见见他吧。”
说罢,汤二爷就起身出去会客了,汤大爷则是让人摆饭和六老爷一起吃。
两人正吃着,汤二爷就已经送走客人回来了。
汤大爷问:“他找你说啥事?”
汤二爷说:“他说他东家万雪斋有两船盐,这两天也要开船运输,想托咱们在路上帮忙照应一下。”
之后二爷也一起吃饭。
吃完饭后,六老爷就说:“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给你们送行。”
然后又对汤二爷说:“二爷要是有空,还是去细姑娘那儿看看她吧,我先去让她等着。”
汤大爷笑骂道:“六哥,你简直就是个讨债鬼,烦死个人了!
今天哪有功夫去看那个女人呀!”
听完,六老爷就笑着走了。
第二天,船行就安排好了一艘大江船。
尤胡子、臧歧和几个小厮把行李搬上船,送行的场面很是热闹。
六老爷一直送到黄泥滩,说了些告别的话,才坐小船回去了。
汤大爷和汤二爷的船放了炮后便启程了,一直往上游开。
这天快到大姑塘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
汤大爷赶紧让人把船停靠在避风的地方。
只见江面上白浪翻滚,浪头一个接一个,白茫茫的一片,就跟煮盐时泛起的泡沫、堆积的白雪一样。
这时,有两艘运盐的大船被大风刮得横在岸边。
突然,江面上有两百只小船划了过来,岸上也来了两百多个凶巴巴的人,大家齐声喊道:“盐船搁浅啦!
我们快来帮忙把船弄走!”
这些人跳上盐船,二话不说,就把船舱里的盐一包一包地全搬到了小船上。
等两百只小船都装满盐后,每人就手拿一把桨,飞快地把小船划进了小港,一下子就没影了。
这时,盐船上管船的舵工和押船的朝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没了主意。
他们看到汤大爷、汤二爷的船上挂着“贵州总镇都督府”
的旗号,就知道是汤家少爷的船,于是就赶紧过来跪下,哭着求道:“我们是万老爷家的两艘盐船,现在被这些强盗把盐全抢光了,两位少爷都亲眼看见了,求少爷们帮我们做主啊!”
汤大爷和汤二爷说:“我们虽然和你们老爷是老乡,但东西被抢这种事,该归当地官府管。
你们得去官府衙门递状子才行。”
朝奉们没办法,只好写了状子,到彭泽县衙门去告状。
知县接到状子后,就马上升堂审案,他把舵工、朝奉、水手这些人都叫到二堂,然后问道:“你们的盐船为什么不开走?停在我们县地盘上干什么?那些抢盐的人叫什么名字?你们平时认不认识?”
舵工说:“我们的船被风刮到岸边,突然从港里冒出两百只小船、几百个凶汉,他们硬是把船上的盐全抢走了。”
知县一听,就火冒三丈,怒吼道:“我们县里一向执法严格,治安好得很,怎么可能生这种事呢!
肯定是你这小子揽了商人的盐,在路上和押船的人一起吃喝嫖赌,把盐偷偷卖了,现在还找借口抵赖!
到了我这儿,你还不老实交代?”
说完,就扔出一把刑签。
两旁的衙役像恶狼猛虎一样,把舵工按倒在地,打了二十板子,打得他皮开肉绽。
知县又指着押船的朝奉说:“你肯定也是同谋,赶紧老实交代!”
说着,手还摸向装刑签的竹筒。
这朝奉平日里在风月场所中长大,最近才长了几根胡子,主人这才派他出来押船,哪见过这种阵仗。
这会儿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官府问什么就赶紧答什么,哪还敢反驳一句,不停地磕头求饶。
知县又把水手们骂了一顿,还要把所有人都关进监狱,说明天再审。
听到知县这话,朝奉一下子就慌了神,赶紧派了一个水手,让他到汤少爷的船上求情。
汤大爷得知消息后,就让臧歧拿着拜帖去见知县,还说:“万家的下人,本来就是自己不小心,现在丢的盐也不算太多。
老爷既然已经惩罚过管船的了,就叫他们下次小心点,这次就饶了他们吧。”
知县听了,就让臧歧拿着原帖回复两位少爷,他说:“本知县知道了,我照办就是了。”
然后就又升了一次堂,把所有人都叫到跟前,说:“本来应该把你们送回江都县,让你们按数赔偿,但这次本县开恩,念在你们是初犯,就饶了你们!”
然后,知县随便说了几句,就把人都赶了出去。
从衙门里出去后,朝奉就带着舵工到汤少爷船上磕头,感谢他们帮忙说情,然后就灰溜溜地回船去了。
第二天,风停了,汤大爷和汤二爷的船就继续出,又走了几站路。
兄弟俩就下船改走陆路,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镇远府。
他们先让尤胡子去衙门通报一声,随后自己也进了官府衙门。
这天,汤镇台正在衙门里设宴招待客人,请来的正是镇远府太守雷骥。
雷太守字康锡,是进士出身,今年六十多岁了,是个资历老的科举出身官员,他的老家在大兴县,他本人更是从京官一路升任到这里的,在镇远已经待了五六年了,对当地苗民的情况也是特别了解。
雷太守在汤镇台西厅吃完饭,正喝茶的时候,两人就聊到了苗民的事情。
雷太守说:“我们这儿的苗民分两种,熟苗特别怕官府的王法,向来不敢惹事;就生苗容易闹事。
尤其是大石崖、金狗洞那一片的苗民,特别难对付!
前几天长官司田德来报告说:‘秀才冯君瑞被金狗洞的苗民别庄燕抓走了,一直不放人。
要是想把人赎回来,得拿五百两银子当赎金。
’老汤,你说说,这事该咋处理?”
汤镇台一听就火了,他说:“冯君瑞是我们内地的秀才,这事关系到朝廷的脸面,他们怎么敢抓人还敢要赎金?简直是目无王法!
这事儿没啥好商量的,我直接带兵杀到他们洞里,把这些反叛的苗民全剿灭了,把冯君瑞救回来交给地方官,再好好查查是谁挑起的事端,该怎么治罪就怎么治罪!
除此之外,还能有别的办法?”
雷太守却觉得不妥,他赶忙劝说道:“老汤,你这想法虽然没错,但何必为了一个冯君瑞而大动干戈呢?依我看来,不如派田土司去洞里跟苗民领说说,让他们乖乖把冯君瑞交出来,这事不就结了。”
汤镇台可不认同他的想法,于是就反驳道:“老雷,你这话就不对了,要是田土司去了,苗民把他也扣下,再要一千两银子赎人咋办?要是你亲自去劝,他们把你扣下,要一万两银子,又该怎么办?再说了,朝廷每年花上百万两银子养着我们这些官兵,是为了啥?要是怕大动干戈,干脆别养这些人得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雷太守看说不过,就只好说:“算了,我们写个简单的报告,把这事上报给上级,看上级怎么批示,我们按指示办就行了。”
说完,雷太守客气了几句,就告辞回自己衙门去了。
汤镇台回到衙门后,就在府里放了炮、然后关上大门。
汤大爷和汤二爷赶紧上前请安磕头,臧歧也跟着磕了头。
大家互相聊了聊家乡的事儿,随后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过了几天,总督对之前上报的苗民闹事的禀帖做出了批示,他说:“命令汤镇台带领兵马,前去剿灭反叛的苗民,以此来彰显朝廷的法纪。
其他内容按照禀帖所奏,执行并上报结果。”
汤镇台拿到批示后,就马上派人把府里兵房的书办叫到书房,还把书办关在里面。
书办被吓得不轻,完全不知道自己犯了啥错。
到了半夜三更,汤镇台才走进书房见书办,还让手下人都退下回避。
随后,汤镇台就拿出一锭五十两的大银放在桌上,还说:“先生,你把这银子收下,找你来没别的事儿,就想买你改一个字。”
书办被吓得浑身抖,连忙说道:“大老爷有啥吩咐尽管说,叫我咋办我就咋办,我打死也不敢收老爷的赏钱!”
汤镇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不想连累你。
等明天上级公文到府里让我出兵,府里通知下来的时候,你把公文里‘带领兵马’写成‘多带兵马’就行了。
这锭银子就当是润笔费了,我也没别的事麻烦你了。”
书办答应下来,收了银子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