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入冬之后日子过的飞快。京都的第一场雪，来得毫无征兆，却又恰如其分。

纷纷扬扬，如同九天之上揉碎的琼玉，一夜之间便将大地温柔地覆盖在了一片无瑕的银装之下。

巍峨的宫阙，肃穆的城墙，喧嚣的坊市，幽深的巷陌，都在雪的怀抱中沉静下来。

厚厚的积雪吸收了所有的杂音，天地间只剩下雪花簌簌落下的、令人心安的静谧。

檐角垂下的冰凌，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彩，空气凛冽而清新，带着雪后特有的干净气息。

秋日里的血色硝烟，仿佛也被这场酣畅淋漓的大雪彻底涤荡干净。朝堂之上，尘埃落定，该清算的清算，该抚慰的抚慰，短暂的震荡后，重新沿着既定的轨道平稳运行。

年关将至，京都内外，渐渐弥漫开一种劫后余生、期盼团圆的祥和气氛。

这是奚昀与云雾在一起的第六个新年。

瑞雪兆丰年。

奚府宽敞温暖的正厅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窗外凛冽的寒气。厅堂布置得喜庆而不失雅致，几盆水仙开得正好，幽香浮动。巨大的圆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摆得满满当当，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还有几道云雾亲手做的、奚昀最爱的家乡小菜，色香味俱全，鲜香爽辣，勾人食欲。

“小叔！小嬷！颂宜祝你们新年安康，万事顺意！”清脆的童音响起。

六岁的奚颂宜，穿着崭新的宝蓝色锦缎小袄，小脸儿红扑扑的。他规规矩矩地走到奚昀和云雾面前，双手抱拳，有模有样地躬身行礼，奶声奶气地说着吉祥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云雾眉眼弯弯，连忙从袖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绣着福字的红封，塞进小家伙手里，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满眼都是疼爱。

“谢谢小嬷！”奚颂宜得了红包，立刻笑逐颜开，转身又扑向坐在一旁的许青月，“阿爹，你看！”

奚曜和许青月，看着儿子活泼可爱的模样，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皆是满足与温情。

“穗安，该你喽。”奚昀笑着，轻轻推了推身边那个穿着鹅黄色小袄、正努力用小勺子舀着碗里一颗糯米圆子的小哥儿。粉雕玉琢，眉眼间像极了云雾的好颜色，又带着点奚昀的清隽。

小穗安被爹爹一推，茫然地抬起头，小嘴还沾着一点糖霜。他看看哥哥，又看看满桌笑意盈盈的大人，似乎才想起大清早爹爹交代给自己的“任务”。

他放下小勺子，灵巧地滑下凳子，学着哥哥的样子，迈着小短腿走到奚昀他们面前，也抱起了小拳头，奶声奶气、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爹爹、阿爹，伯伯、伯嬷新年好！穗安…穗安祝…祝…”后面吉祥话太长，他一时卡壳，圆而大的眼珠转了一下。

“祝我们穗安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奚昀忍俊不禁，赶紧替他接上，一把将小团子抱进怀里，在他嫩乎乎的脸蛋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许青月也笑着递上红封，穗安立刻甩了刚才忘词的事儿，抓着红包，甜甜地笑起来。

“我们穗安真棒。”许青月温柔地夸赞道。

厅内顿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觥筹交错，笑语晏晏。

窗外是冰封雪飘的严寒世界，窗内却是暖意融融、其乐融融的人间烟火。

奚昀微微侧首，看向正细心给穗安擦嘴角的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