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鬼好强人以为鬼(第1/2 页)
都说得天下易、治天下难。
为了稳固的需要,洪武三年,太祖皇帝在南京颁布了《初设科举条格诏》,将宋元以来的科举取士保结制度进行了优化。
到了万历年间,为了防范冒籍、匿丧等不合条件的人员应试,太祖皇帝颁布的诏书内容得到了进一步的拓展和补充,在“乡里举保”
和“有司保结”
的基础上,增加了考生之间相互保结的条款。
而且,理由也是相当的充分——“始以里老邻右之甘结,谓居相近者知之必真;继以师生之互结,谓学同庠者信之必审;又继以司、府、州、县官吏之印结,谓干系重者勘之必严。
如此乎则保之密也。”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话,说好读书是没有问题的,但科考可是国家大事,不得不慎重。
实则还是因为僧多粥少,朝廷能拿出来的位置只那么多。
不说别的,就说童试,过了童试之后就是秀才,虽然离编制还有那么大一截,但这时候别人的看法就不一样了,多多少少也是文曲星临凡。
万一在后面的考试中又顺风顺水,那就更不得了。
所以,那些过了童试的秀才,即便是对上县太爷,县太爷也会给上几分薄面。
这当中,那些被定为一等的秀才,也就是廪生,朝廷每个月还会提供钱粮,让他们安心求学。
能中举更好,再不济,也能协助地方官处理一些繁琐的政务。
这也是千军万马都去挤独木桥的原因。
但也因为越是这样,这个读书人之间相互保结也越被上头看得重。
某年,新的一轮考试又即将开始。
杭州书院的明伦堂里,一大群廪生聚在一起。
话题只有一个,就是为这次将要参加考试的童生和自己相互作保。
朝廷要求大伙儿相互保结的告谕,早就被这群人吃透了。
朝廷名义上是慎重,却让大家悟出了抱团的机会。
相互保结之后,大家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蚱蜢,荣辱与共。
哪怕自己往后走不到高处,但只要相互保结的成了,今后的生活也多了好几分依仗。
所以,不管是谁率先提起这个事的,家境好的也罢、差些的也罢,都不曾有异议。
不过,具体怎么操作,还得把话挑明,放在桌面上议议才为妥当。
一旦出具了文书,大伙儿就得对所担保的人的身份、行为清白以及其他特定条款负责。
如果稍有不慎,被人钻了空子,那可是“如虚甘罪”
,后果不堪设想。
一番商议之后,大伙儿就把相互结保的事情定了下来,约定好哪天大家一起出具。
话说在这群廪生中,有个姓程的秀才,家里条件不是怎么好,离书院的明伦堂也隔得有些远。
到了约好的这天,程秀才早早地就起了床,给家里交代了一声之后,便穿的整整齐齐的出了门,往书院赶。
然而,让家里人有些意外的是,不到半个时辰,程秀才居然掉头回来了,脸上也有些木讷。
家里人和他打招呼,他却理也不理。
进了屋之后,程秀才就径直去了自己房间,走到这里翻翻,走到那里瞧瞧,嘴里还不知道是在念叨什么,像是在和人说话一般。
从门缝里看着程秀才怪异的举止,家里人都是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之后,程秀才站起身推开门走了出来,脸色依旧板着,嘴巴还张哈张哈的。
家里人有心上前问问,又怕惹恼了他。
万一这又是以前在他什么生过的考前综合症,不是自讨没趣吗?所以,看着程秀才再度出门往书院方向去,家里人也就没在意。
然而,快到中午的时候,程家外面有人喊了起来。
“程兄在家里吗?程兄在家里面?”
听到外面的喊声,家里人还以为是街坊邻居,就回道,“老早就去书院了。”
“不会吧?我们是没见着人,这才过来寻。”
外面的人答道。
这下,可把家里人吓着了,急匆匆的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程秀才同痒的好友,还有一个童生。
“程兄真去书院了?”
“嗯,早早地就去了一趟,然后又回来了。
怕是落下了什么东西,然后又才去的?都一两个时辰了。”
“那就怪了呃,书院里一直没见他的身影,我们还以为程兄忘记了今天的事,才专程上门来。”
听到这里,程家人顿时也急了。
家里可指盼着程秀才这回考试能更进一步了。
这好端端的,人去了哪里呢?
见程家人开始张皇起来,过来寻程秀才的那个廪生也有些急了。
大白天的,这么一个大活人,能到哪里去呢?
就在大家惊异着准备出门去寻程秀才的时候。
外头又有人喊了起来,“屋里有人吗?快出来搭把手!”
听到外面的喊声,程家人和书院的人都急急的走了出去。
门外,程秀才靠在邻家箍桶匠的身上,软绵绵的。
而且,状态也还有些唬人。
浑身上下湿透了不说,脸上还沾着许多污泥,眼睛也直瞪瞪的,没什么光彩。
程家人一下子就愕了,这是什么情况?倒是那箍桶匠催起来了,“还愣着干嘛?再不搭把手我都还摔倒地上了!”
这时,程家人才赶紧上前把程秀才从箍桶匠身上扶了过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箍桶匠生了什么事。
“秀才怕是撞着什么东西了,赶紧弄点汤给他喝喝。”
箍桶匠一边摸着头上的汗一边回道。
“碰见脏东西了?这青天白日的,你可别瞎说。”
对箍桶匠的话,程家人是一脸的不信。
“我是个做工夫的,但你家秀才的样子,却似乎是这个样子。
反正呢,我也是这么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见程家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话,箍桶匠倒没有计较,依旧补上了这么几句。
都是边坊邻近住着,也不曾有个什么害人的心思。
将程秀才扶进屋里之后,家里人看着程秀才的样子,再想起早上程秀才回来的情形,对箍桶匠的话就有些上心了。
顿时,家里便开始有些乱了。
有说要去请郎中的,有说要去请道士的,等等。
倒是那箍桶匠实在,“你们要去请你们去请,不过,以我看,还是先烧点热水,给秀才揩揩脸。
这一脸的泥巴,看上去也不是个事。”
“还有啊,他一身都湿透了。
多少熬点姜汤喝喝,去下寒,别受了风寒。”
“还有,我这里还有些朱砂,你们帮着搭把手,给他额上、手上、脚上、心口上都敷一敷。
总比硬等着郎中和道士来强吧?”
说着,箍桶匠便从腰间摸出了一个小口袋出来。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箍桶匠的这番话,让书院里过来寻程秀才的那两个读书人都是眼前一亮,赶紧劝说着程家人按照箍桶匠说的法子去做。
不曾想按照箍桶匠说的法子,将程秀才身上抹上朱砂灌进姜汤之后,随着程秀才喉咙一阵咕咕作响,程秀才还真的回过魂了。
“程兄,你这是怎么啦?不是约好的今日到明伦堂吗?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