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银月(第1/2 页)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怀念从前:怀念的那时的长夜,那时的银月,还有那时的自己。
“其他曲谱早已生疏,独是八乙女依旧难以忘怀,就请银月姬为今夜的家宴舞上一曲八乙女吧。”
八乙女乃神乐,本是根据古事记与书纪所描绘的天岩屋户和天钿女命“神灵附体”的祈祷舞而来,是宫廷祭祀时采用的舞曲,平日里只有重大节日才会有的舞曲,长夜久久地将目光停留在她那张尽管淡漠却依旧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脸上,“既然公主喜欢,那就让月儿舞神乐吧。”
此时的银月姬也是若有所思,眼眶里浮动着光影,缓缓站起了身,“容月儿去后殿更衣。”
瑶姬也站了起来,从反方向离开了鹤台正殿,离开之前,她小声地在我爱罗耳边说道:“我去琴房试琴,烦请风影大人陪着亲王多饮几觞。”
琴房离鹤台很近,步行不到半刻钟便可到达。
吩咐女官将珏琴找出来,女官思量了片刻,从屋子西南角的箱子底下翻出来了一把早已布满厚重灰尘的琴盒。干净的空气动荡起来,随着琴盒出现的细小微尘漂浮在半空中,涌荡着。瑶姬捂住鼻腔,将窗门大开,干咳了几声。
女官听见了公主的咳嗽,连忙俯身,“这珏琴亲王大人已经很多年没叫拿出来了,琴音恐怕不准,公主殿下要不要换其他的琴?”
她细长洁白的指尖抚上琴盒上雕刻的白鹤,细长却纹路鲜明的腿,丰满却不是美感的羽毛,望向远方的眼,仿佛是在感受印刻在这只白鹤上的遥远回忆,她恬静地笑了。
抱着琴盒的女官,顿时只觉屋内的月光因为公主的笑容更明亮了些。
“擦擦吧,就用这把琴。”
从他今夜第一眼看见她开始,他便无法在移开自己的视线:明明才十六岁,怎能出落得如此出尘。
寻着不远处从窗户透出的光亮,他疾步走去,却又害怕因为走得太快,脚步太重而惊扰到那屋内正在抚琴的佳人。
他已经四年没有那样近距离的看着她了。她出嫁的那日,凤冠霞帔,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面如敷粉,唇若施脂,目若秋波,转盼多情,眉梢自带风韵,善感尽堆眼角。这样的绝代风华尽归于了那个曾封印着怪物的风影,脑海里浮现出她与他在席间亲呢的耳语,不易觉察的浅笑,心中顿感不悦,握成拳的手更加用力。
房门被用力地推开,那佳人瞪大了双目,似乎没有料到他的到来,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官更是一惊,唯唯诺诺地离开了房间。
她很快平静了下来,垂首,继续调试着琴音。
空气迅速燥热起来,一股沉寂已久的情感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够爆发。最终,她还是先开口说话:“将军大人不在席间饮酒,来这里做甚?”
那人沉住气息,道:“你不愿见我,我也进不了西宫,只能在着幽暗的琴房与你相见。”
琴声轻柔四溢,他按捺着颤抖的嗓音,“你在砂隐还好吗?”
佳人发出一阵耐人寻味的轻笑,眉目一转,“将军大人,你与我,或许将万事看得太虚假,而别人却是真情。”
琴音峰回路转,骤停,她抬头凝视着那双依旧年轻的眼睛,“将军大人已见过瑶姬了,可以走了。”
良久,屋内的空气终于冷寂了下来,瑶姬见来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打算先行离去。
在她触碰到门框的瞬间,那人从后面抓住了她纤弱的肩膀,力道很大,生生捏疼了她,她转身,藕臂一抬,推开了他,面露难色:“将军大人自重。”
“瑶姬,再多呆一会儿,再让我多看你几眼,好吗?”他几乎是乞求着说道,“你连一个素未谋面的风影都可以以身相许,为何不肯与我多相处一会儿?”
那一刻的瑶姬,露出了不符合她年纪的狠毒与决绝,面若桃花却更似修罗,“因为,我爱上他了。”
自瑶姬去琴房已经很久了,他心绪不宁地举着酒觞,借着酒醉的名义离开了宴席,在宫人的引路下向着琴房走去。
转角便是琴房的朱门,他正欲转身,便听到了从屋内传出的争执声,他加快了脚步,一眼便看见了瑶姬还有中途从席间离去的大将军。
他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瑶姬似乎也看见了他,脱口而出:“风影大人,你来了。”
我爱罗慢下了脚步,跨进门槛,顺势站在了瑶姬与大将军之间,扫视了一遍瑶姬,她没有受伤这才安心下来,“你饮了几杯酒,风霜露重,快回鹤台去吧。”
说罢,将手中的青袍系在了她身上。
瑶姬低眉嫣然一笑,“是。”
他就一直那样拉着她的手,不曾放开。
她的手冰凉极了,如同在久寒中迎风承雪的白玉,那是极其虚幻的触觉。紧握了许久,才有了人类的温度。
再次回到鹤台,宾客已经坐满宴席。
瑶姬将取来的珏琴摆放好,待等我爱罗入席后才婉婉落座。
玉指轻扬,白皙的指尖从宽大的衣袖下缓缓露出,抚上琴面。委婉刚毅的琴声券券而来,似乎看见了高山流水的汩汩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