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警徽下的暗涌(第1/2 页)
六组办公室特有的紧张感像无形的藤蔓,顺着袖口钻进鼻腔,带着一丝冰冷的化学感。
季洁推开重案组办公室的门时,夕阳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狭长的金斑。
周淑婷坐在靠窗的位置,对着电脑屏幕出神,侧脸被光线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条纹,像一幅刻意用光影营造疏离感的油画,只是画中人眼底的游离,藏不住心事。
“季姐,你回来啦?”
周淑婷像是被门轴的轻响惊醒,立刻转过头,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意。
那笑容标准得像训练过,嘴角弯起的弧度不多不少,只是没抵达眼底,那双年轻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恍惚。
“杨组长那边刚打电话来,说李志强家没人,邻居说他这几天都没露面,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季洁没接话,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深棕色的实木桌面上,摊着几本翻卷了角的案件卷宗,桌角的绿植叶片上还沾着上周的雨水痕迹。
她将手中的文件夹轻轻放下,金属搭扣碰撞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眼看向周淑婷,目光平静得像深秋的潭水,不起一丝波澜:“你那本蓝色笔记本,我看到了。”
周淑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她下意识地绞紧了制服下摆,指尖用力到泛白,布料在指缝间起了褶皱:“季姐……您说什么呢?我不太明白。”
声音里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却藏不住尾音的颤。
“第三十七页,"
近水楼台先得月"
,红笔圈的。”
季洁的声音不高,像落在石板上的雨,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桌角的台历,“还有台历上圈的生日,旁边画的小蛋糕。
周淑婷,你进队三个月,现场勘查报告错漏三次,审讯记录格式改了五回,业务没见多精进,心思倒是花了不少在旁的地方。”
女孩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慌乱被一层倔强覆盖,像被戳破伪装的小兽,索性露出了尖刺:“季姐,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杨组长经验丰富,能力出众,我只是……只是很敬佩他,想多向他学习罢了。”
她刻意加重了"
学习"
两个字,试图让语气显得理直气壮。
“学习?”
季洁轻轻笑了声,那笑意里带着点自嘲,更多的是历经岁月沉淀的从容。
她拉开椅子坐下,椅背与地面摩擦出轻微的声响。
“你知道我和杨震认识多少年了吗?”
不等周淑婷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目光飘向窗外渐沉的暮色。
夕阳正一点点沉入远处的楼宇,给云层镀上金边,像是透过时光的滤镜,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景象:“我们是在六组认识的。
那时候条件比现在苦多了,办公室就那么大点地方,四张桌子挤在一起,转个身都得小心碰掉文件。
案子一来连轴转,三天三夜不合眼是常事,咖啡喝到胃里苦,趴在桌上眯十分钟就算奢侈。”
她的声音慢了下来,带着回忆的温度:“有次追一个持枪抢劫犯,在城郊的废弃工厂。
那家伙穷凶极恶,举着枪就冲我过来。
杨震当时离我还有几步远,想都没想就扑过来把我推开,子弹擦着他胳膊过去,血瞬间就把警服浸透了。
他咬着牙把人扑倒按住,直到同事赶过来,才肯松手去医院。
医生说再偏半寸,就伤到骨头了。”
周淑婷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季洁投来的目光按住。
那目光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沉静,让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时候我们吵过无数次架。”
季洁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面的划痕,那是当年杨震为了拍桌子强调线索,不小心用钢笔尖划下的。
“为了查案的方向争得面红耳赤,为了谁先冲进有危险的房间互不相让,最多次是为了他总把危险留给自己。
有次他跟嫌疑人搏斗,从楼梯上滚下去,脑震荡躺了半个月。
我守在病床前,看着他头上缠着纱布,迷迷糊糊还念叨着"
监控里那个穿蓝外套的可疑"
,那时候就想,这辈子跟这个人耗上了,值了。”
阳光又暗了几分,办公室里的光线开始变得柔和。
季洁的声音放柔了些,像是怕惊扰了回忆:“从六组到重案组,我们一起熬过多少通宵?数不清了。
见过多少生死?更是记不清了。
他胃不好,是当年为了盯梢,在零下几度的巷子里蹲了两天,一天只吃一个馒头落下的毛病,现在一着凉就疼得直冒冷汗。
他脖子上有道疤,三厘米长,是为了救一个被绑架的孩子,被歹徒的刀划的,现在天阴下雨还会痒。
这些,你知道吗?”
周淑婷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指尖的力度松了些,制服下摆的褶皱却更深了。
但她依旧梗着脖子,像是不服输的幼兽:“那又怎么样?过去的事再难忘,也抵不过朝夕相处的陪伴。
季姐,您和他在一起那么久,早就从爱情变成了亲情,可杨组长需要的,或许是新鲜的、能给他带来活力的人。”
“活力?”
季洁挑眉,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像手术刀划开表象,直抵内核。
“你所谓的活力,是每天早上递水时"
不小心"
碰到他的手,是汇报工作时装作怯生生的样子,等着他说"
没关系慢慢讲"
,还是像刚才这样,拿着碰巧现的线索给他打电话,创造单独去现场的机会?”
她站起身,走到周淑婷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步,身高相差无几,气场却截然不同。
季洁的目光像久经打磨的刀锋,精准而克制,带着十多年刑侦生涯炼出的沉稳:“周淑婷,我跟杨震走过的路,不是你这点心思就能动摇的。
我们是战友,在枪林弹雨里背靠背过;是亲人,在对方生病时端过药递过水;更是彼此的命,在无数次生死关头,把生的机会留给对方。
你这点小聪明,在我们十多年的情分面前,太可笑了。”
“我劝你,”
季洁的声音陡然转冷,像冬日的寒风掠过湖面,带着身为前辈的警告,“把心思收回来,好好做你的警察。
刑侦队不是你搞这些名堂的地方,重案组更容不得半点分心。
穿上这身警服,就该清楚自己的责任是什么——是破案,是追凶,是给受害者一个交代,不是围着谁打转,耍些上不了台面的把戏。”
周淑婷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玻璃被骤然撕裂。
她脸上的羞涩和局促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挑衅,像一朵突然绽放的带刺玫瑰,锋芒毕露:“季姐,您凭什么觉得我不行?感情的事从来不由时间长短决定。
杨组长他……他对我不是全无感觉的。
上次我帮他整理案卷到很晚,他还说我细心呢。”
她抬起下巴,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像握着底牌的赌徒:“您年纪大了,早就不懂年轻人的热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