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惊雷与良机(第1/2 页)
长安的春日,带着关中平原特有的、略带尘土气息的干燥暖意。
官署庭院中,那几株历经沧桑的老槐树刚刚抽出嫩绿的新芽,在阳光下泛着通透的光泽。
几只不知忧患的雀鸟在虬结的枝杈间跳跃、啁啾,一派静谧祥和。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由远及近、既急促又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骤然打破,仿佛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贾诩手持一封插着三根染血雉羽、代表最高等级紧急军情的密报,步履沉稳地穿过曲折的回廊,走向吕布日常理事的书房。
他的步伐依旧保持着惯有的节奏,宽大的袍袖随着动作微微晃动,脸上是一贯的古井无波,仿佛手中握着的并非能搅动天下的消息。
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偶尔掠过的一丝极其锐利、迅疾的分析光芒,才泄露出这封密报所承载的重量。
沿途遇到的文吏、卫兵,见到他手中那醒目的雉羽,皆神色一凛,纷纷躬身避让,贾诩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微微扫过,脚步未曾有丝毫迟滞。
书房的门敞开着,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地面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
吕布正俯身于一张几乎占据半面墙壁的巨大山河舆图之上,肌肉虬结的手臂支撑着案几,粗壮的手指在代表洛阳、弘农、河东的区域内缓缓移动,时而停顿,似乎在推演着防线部署或粮草转运的路径。
光影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专注的神情,掌控关中、挟持天子所带来的权势,已逐渐沉淀为一种不怒自威的沉稳气度。
“文和来了。”
吕布并未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的脉络之上,却似乎早已从脚步的节奏、空气的流动中感知到了贾诩的到来。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大局在握的从容。
“主公。”
贾诩步入书房,微微躬身,将那份带着风尘气息的密报双手呈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寿春急报,袁术……僭越了。”
吕布移动的手指骤然停在半空。
他缓缓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舆图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接过那封密报,并未立刻拆开火漆封印,而是先抬起眼,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贾诩脸上:“何时的事?”
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意外,更像是在确认一个早已预料的节点。
“据信使拼死送达的消息推断,应在正月末。
二月初一,袁术于寿春南郊设坛,祭告天地,公然称帝,定国号为‘仲氏’,改元‘仲氏元年’。”
贾诩的语依旧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市井传闻,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吕布拇指用力,碾碎了坚硬的火漆,展开那方质地精良的绢帛。
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显然是在极度紧迫的情况下书写而成。
内容详实记录了袁术登基大典的粗略场面、批册封的公卿名单、寿春城随之而来的全城戒严以及市面上那种虚浮的喜庆。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将密报轻轻放在舆图上,恰好盖住了代表淮南的那片区域。
书房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沉默,只听得见窗外雀鸟无忧无虑的鸣叫,以及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呵。”
半晌,吕布的喉咙里出一声意味复杂的轻笑,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意料之中的嘲弄,以及一丝猛兽嗅到猎物气息般的兴奋,“袁公路……四世三公累世的名望与底蕴,竟养出如此目无余子、却又鼠目寸光之辈。
传国玉玺在手,他便真以为自己是天命所归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舆图的边缘,出沉闷的嗒嗒声。
贾诩微微颔,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诚如主公所言。
袁术此举,无疑是自绝于天下士人之心,自弃于诸侯之列。
汉室虽如风中残烛,然‘正统’二字,仍是当今大势之下,最重的一块砝码。
称帝,便是将自己置于炉火之上,成了天下共击之的国贼。
此于主公而言,实乃天赐之良机,不容有失。”
“机会何在?细细说来。”
吕布转身,踱步到窗边,目光似乎投向了庭院之外更遥远的天地,将整个分析的空间留给了身后的席谋士。
贾诩不需任何思索,显然在来的路上,甚至在这些年对天下局势的洞察中,早已对此类情况推演过无数次。
他步履沉稳地走到巨大的舆图前,苍老却稳定的手指精准地点向几个关键位置:
“其一,正名之机,千载难逢。
主公奉天子以令不臣,占据大义名分。
讨伐国贼,靖难安邦,名正言顺,无可指摘。
此役若能主导,可极大提升主公与朝廷在天下人心中的威望,使‘挟天子’之策,更具实质威慑与号召力。”
“其二,破局之机,势在必行。
如今关东诸侯各怀鬼胎,相互牵制,局面僵持。
袁术称帝,如同巨石投水,必起波澜。
无论曹操、刘表、刘备等人内心作何想法,表面文章皆需做足,必须表态讨逆。
此乃打破眼下僵局之关键,乱局之中,方有我军纵横捭阖、谋取实利之空间。”
“其三,实利之机,触手可及。”
他的手指重点落在淮南、汝南、庐江等富庶之地,“袁术所据之淮南,鱼米之乡,人口稠密。
各方诸侯出兵,名为讨逆,实则争地。
我军亦可借此东风,将势力触角真正延伸出关中,在这天下棋局中,落下关键一子。”
“争地……”
吕布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直视贾诩,“文和认为,我们该争哪块地?又如何去争?别忘了,曹操挟兖豫之众,虎视眈眈;刘表坐拥荆襄,根基深厚;乃至徐州刘备,亦非易与之辈。